与上海相比,纽约这座城市的繁华是惊人的,令人不适的。

高楼林立,车水马龙,各种肤色的人种,各种听不懂的语言,另类的衣着打扮,仿佛是另一个世界。

怀恩心中即使做好了准备,仍有些难以适应,更别提姑妈管家和佣人们了,他们基本每天都待在宅子里,鲜少外出,每次出去从报童那里领一份报纸都成了一次冒险。

路信黎若有所觉,一个月后又搬了一次家,搬到了唐人街里。

这里几乎都是中国人,熟悉的乡音给人安感,佣人们也敢出去逛街买东西了,生活也热闹了起来,家中也有了人气。

怀恩很喜欢唐人街,虽然这里有些杂乱,可这路信黎买的这座房子与上海的路公馆有点像,他后来才知道这座房子本是前清大官来美避战时建的,光盖就用了四五年时间,装修又用了一两年,等真正住进来没过一年,又举家搬到了华盛顿。

这房子经过几轮转手,不知何时被路信黎买下,怀恩搬进来时,这里连地毯都铺的与路公馆里的一样。

“书房里的书不多,等生完孩子我陪你去买。”路信黎说。

孕期已有七个月了,怀恩依旧留着不长不短的学生头,穿着姑妈做的月白色长衫,肚子高高耸起,没人怀疑他是个男子。

路信黎问怀恩生完孩子后,想去大学里读什么专业,怀恩想了想,道:“化学吧。”

路信黎便买了学多化学书过来,还请了来美留学的化学系研究生给怀恩授课。

杨益明今年二十三岁,在北平念完大学来的美国,如今在麻省理工读研究生。读了一年研,跟着导师一直待在纽约,给一家化工企业做实验。本也有一份工资拿,可除了做实验外,他的课余时间还有剩余,他通过华人街上的中介本想找个在中餐馆端盘子的工作,没想到竟成了一名化学教师。

就是这个学生有点奇怪。

他第一眼觉着这是个女孩,挺着大肚子,明显就要临盆,杨益明当时不禁肃然起敬,不想在异国他乡还有这样好学的女同胞,他还未等人开口说话,就已经反思自己每日下午要去咖啡馆消磨半个钟的时间,实在是太不上进了。等人走近了,开口说话了,杨益明才觉得不对劲。

这是个男人的声音,轻柔又明亮。

不仅如此,他的动作和体态都说明这是个男人。

杨益明心想,这男孩或许得了什么病,腹部才这么大。在教课之余也不禁打量这个学生,白肤黑瞳,面目清俊,气质亲和,安安静静的坐在圈椅上拿着笔在书上写写画画,遇到不懂的地方就蹙起弯眉,疑惑的样子带着孩子气,当自己给他讲解后,他会恍然大悟的睁大眼睛,嘴巴微微张开,露出一点莹白的牙齿,眉头也舒展了,嘴角含笑,腮边露出浅浅的酒窝。

是个生动的美人。

杨益明初登门就知道雇主财力惊人,这座宅子虽坐落在唐人街,却也处在一片幽静之处,这么杂乱拥挤的地方硬是挤出了一片带花园的楼房,矗在那儿仿佛天外来客。

每每来上课时,课间休息时总会有佣人推上来一个餐车,上面有茶和咖啡还有各色水果茶点,杨益明便与唯一的学生吃吃茶点,聊聊天。

当杨益明吞吞吐吐的问学生是不是得了什么病时,那学生先是愣了下,后又失笑,然后才道:“不是病,我是怀孕了。”

这下轮到杨益明愣住了,他呆呆的说:“.......可你是男子啊。”

那学生点头,一本正经道:“说的也是。”

杨益明于是更迷惑了。

说来也怪,怀恩与路信黎都没有遮遮掩掩,怀恩没有躲起来不见人,他每天下午都要去公园走上一圈,与公园里散步打拳的老人们聊聊天,甚至还认识了几个来自苏北的老乡,老人们默认他是女子,从未怀疑过,还有会看怀相的,说他这胎是男孩。而路信黎也大大方方的带着怀恩去交友赴宴,与人介绍这是他的夫人,洋鬼子们更是没怀疑过,还称赞怀恩美丽、漂亮、有魅力。

纽约这座城市虽已经是世界第一大城市,可还是在飞速成长中,它贪婪的吸收着人才和资金,每个人都忙碌的工作与生活,这里鱼龙混杂,也卧虎藏龙,人们竞争着,戒备着,很少有闲心去管别人的事。

杨益明就是其中少有的闲人。

有一天下午下课后,他夹着书袋从楼上下来迎面走来一个高大魁梧的男人,他面目冷峻,一看就是身居高位之人,杨益明本想让一让路,哪想那男人突然开口说话,脸上也带了笑模样,道:“你是杨益明老师?幸会幸会!”

杨益明赶紧与他握手,还不知男子身份。

男人又说:“我是怀恩的丈夫,他经常与我说,你教书教的好。”

杨益明心中讶然,心想怀恩原来真是女子,不禁有些怅然,却又一惊,这不理所应当的吗?若不是女子,又怎么会怀孕?

路信黎见这杨老师呆呆傻傻的不说话,心想做研究的人都是这样的吗?也不计较,当下就热情的留了杨益明吃饭,饭后还让司机送他回去。

晚上,路信黎笑着与怀恩说起这个杨益明老师,笑道:“你说他学问好,教的也好,没想到人倒是挺呆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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