&ep;&ep;“是为了你啊!”

&ep;&ep;程荀放下手,眉宇间平静无波。

&ep;&ep;“或许你最开始是为了我。可是,我们已经在各自的路上走了太久了。”

&ep;&ep;“这些年来,那些依附你生存、靠你吃饭的人和组织,你难道要弃他们于不顾吗?”

&ep;&ep;“你手里握有那么多东西,难道你说放下就放下?那些暗地里虎视眈眈的人,难道就能相信你一句‘放下’!”

&ep;&ep;她顿了顿,声音有些干涩。

&ep;&ep;“我们不是孩子了。你总要担负起你曾经做出的承诺、担负起你背后的责任。”

&ep;&ep;她看着他逐渐变得颓丧空洞的神情,提高了声音。

&ep;&ep;“况且,你的野心就是做个商户、做个农户吗?”

&ep;&ep;“你是从刀枪剑雨里闯过来的,你尝过手中握紧权势的味道,难道你心中就没有一丝对权力的渴望吗?”

&ep;&ep;“晏决明!看清你自己的心!”

&ep;&ep;权力当然是好东西。

&ep;&ep;这个世道,只有掌握权力的人,才能获得最大限度的自由,才保护自己珍之重之的人。

&ep;&ep;晏决明当然知道这个道理。

&ep;&ep;程荀的话像是一柄闪着寒光的利剑,刹那间便刺破了他心中那些自己都不愿面对的欲望和私心。

&ep;&ep;他的确不再是从前那个眼中无欲无求的贫儿了。他尝过权力的味道,他知道上天赐予自己的天分。

&ep;&ep;既然有能力,那为什么不去争?

&ep;&ep;既然总有人要成为胜者,那为什么不是他?

&ep;&ep;可是,这一切的前提,是他身边有她啊。

&ep;&ep;若是没有她,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呢?

&ep;&ep;晏决明双拳紧握,用力得骨节都在作响。他牙关紧咬,喉头甚至尝到了血腥味。

&ep;&ep;通红的双眸里隐隐有水光晃动,他侧过脸,不愿让她看见自己狼狈的模样。

&ep;&ep;她听见他痛苦地哀鸣。

&ep;&ep;“我只是,想让你属于我,我属于你。”

&ep;&ep;程荀看着眼前这个微微佝偻身子,像是被击败的男人。

&ep;&ep;她神色平静,双眼怜悯而悲伤地注视着这个深爱她的人。

&ep;&ep;“晏决明,你错了。”

&ep;&ep;她说。

&ep;&ep;“我属于我自己。”

&ep;&ep;“你也只属于你自己。”

&ep;&ep;程荀转过身,看向月光下静默无言的四台山。

&ep;&ep;山中似有流萤飞舞,好似万千星辰落入深谷。溧水九曲回肠,绕过群山,向东奔流,只有点点孤舟渔火缀于其上。再远处,万家灯火亮起,承托起无数人的梦与愿。

&ep;&ep;而视线的尽头,是数不尽的重山翠嶂、望不尽的碧蓝云天。

&ep;&ep;她轻声道。

&ep;&ep;“我只活了十几年,花了太多力气去恨、去怨、去不平。”

&ep;&ep;“为父亲、为你、为那些看不清面目的人去争、去抢、去拼。”

&ep;&ep;她转过头,看向晏决明。

&ep;&ep;“我累了,晏决明。”

&ep;&ep;月光照在她苍白的脸上。

&ep;&ep;“我不想再活在仇恨中了。”

&ep;&ep;“我总要为我自己活一活。”

&ep;&ep;她轻轻笑了一下,像是初初绽开的花。

&ep;&ep;“我要去看看,这世上,还有什么活法。”

&ep;&ep;第76章兰舟过

&ep;&ep;深秋,晨雾夹着潮湿的水汽,氤氲在山林之中。

&ep;&ep;鸟雀唱起曲儿,清脆的啼鸣唤醒沉睡的大地。更有胆大的,扑扇着翅膀飞入屋檐下,坚硬的长喙笃笃敲在木窗上。

&ep;&ep;程荀被这自然安闲的声音叫醒。

&ep;&ep;睁眼时,她尚且还有几分茫然。眼前屋顶陌生又熟悉,身下是柔软厚实的棕垫,深吸一口气,能闻到清冽的竹香。

&ep;&ep;她想起来了,她在四台山,自己的屋子里。

&ep;&ep;眨眨眼,昨夜种种突然回到脑海中去。

&ep;&ep;昨夜她与晏决明相对无言许久,最后,是晏决明退了一步。

&ep;&ep;他在她面前沉默地低下头,低声说了句“好”。

&ep;&ep;那瞬间,好像有狂风呼啸而来,穿过她的胸膛。

&ep;&ep;她在狂风中艰难站稳,心中某种隐隐的期待终于安稳落下,她忍不住舒了一口气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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