&ep;&ep;即便后来的他对于敌人的生死早已看淡,可那个人血迹斑斑的脸,仍然会出现在某些夜半梦回之时。

&ep;&ep;可是,可是。

&ep;&ep;这是他的阿荀啊。

&ep;&ep;是他从小呵护如斯的阿荀,是他放在心尖尖上的阿荀。

&ep;&ep;他紧紧拥住怀中的人,好似这拥抱能抵消他心中难以言喻的疼痛。

&ep;&ep;他哽咽道。

&ep;&ep;“对不起,对不起。”

&ep;&ep;“是我的错,是我还不够好。”

&ep;&ep;如果我再强大一些,让你能更相信我一些,就好了。

&ep;&ep;第42章系红绳

&ep;&ep;后来,程荀回忆起那一夜,只觉得格外荒诞而漫长。

&ep;&ep;她杀死了福全,伪造成他醉后失足溺水的场面,在极度的恐惧和慌乱中仓皇逃跑。

&ep;&ep;然后她遇见了晏决明。

&ep;&ep;好似天降一般,他接住了她。

&ep;&ep;之后的一切如同幻梦一场。明明是她杀了人,明明她拿到了相当有分量的证人,明明给本就风雨飘摇的胡家又一记重创。局面一切向好,不是么?

&ep;&ep;可为什么,他却好似通体布满伤痕,连呼吸都是痛的。

&ep;&ep;她被他紧紧拥在怀中,那么用力,仿若要将她嵌入身体里。可这拥抱丝毫没有禁锢勉强的意味,甚至连让人遐想的暧昧空间都不存在。

&ep;&ep;这一刻,她瘦削单薄的身体,好像成为他站立于世的支点。他全身心倚靠着她。

&ep;&ep;还不待她思考这个拥抱是否过线,就听见这人哽咽的道歉。

&ep;&ep;他说,对不起,是我的错。

&ep;&ep;在听见这句话的瞬间,程荀呼吸一滞。心酸难以抑制地翻腾上涌,那逼人的酸楚顺着脉搏,直冲天灵。

&ep;&ep;混乱而失控的思绪中,她不解,这与晏决明又有什么关系呢?明明从一开始,这就是自己的谋划、是她自己选的路啊?

&ep;&ep;可是他破碎的声音像是针,不停扎在她的胸膛、喉咙,逼她去直面他的苦痛、去直面她始终逃避的那个事实。

&ep;&ep;她后知后觉地想,他们失散的这些年,原来不是她一个人在吃苦。

&ep;&ep;重逢那日,他高坐上首、而她跪地服侍的场面,好似一把尖刀,深深刻进她的心脏,至今犹然鲜血淋漓。怨恨、愤怒和不甘像是一把火,当即烧尽了她的理智。她将过往的温情和思念丢到一边,自顾自地竖起一道高墙。

&ep;&ep;她理所当然地以为,从衣衫褴褛的贫儿跻身金尊玉贵的少爷,他所失去的,在所获得的一切面前一文不值。

&ep;&ep;她一遍又一遍地自我强调,那一千五百多个日夜的痛与恨,原来只是她一个人走不出的梦魇。

&ep;&ep;她捂住自己的耳朵、也锁住了晏决明的咽喉,她拒绝体会他的感受、拒绝聆听他的心声。她将自己关在密不透风的匣子里,可又借着这匣子站到道德的高处,至高临下地向他宣泄自己扭曲的仇恨与愤怒。

&ep;&ep;直到这一刻。

&ep;&ep;这一刻,她走进了人生的至高点和至暗处。利益和正义将她奉上英雄的宝座,道德和人性的拷问又将她推入阿鼻地狱。她在光辉和晦暗之间挣扎,在冰与火、极与极之间拉扯。

&ep;&ep;无边雨幕是上天降下的奖罚,而她是初生的婴童,被迫以一副赤|裸的身躯,毫无怨言地接受这一切。

&ep;&ep;然后晏决明抱住了她。

&ep;&ep;他没有欣喜于计划得以推进,也没有斥责她鲁莽冒失。

&ep;&ep;他只是自责。

&ep;&ep;他说,一切都是他还不够好、不够强大。

&ep;&ep;他说,没能让你更信任我,是我的错。

&ep;&ep;多么荒唐的话!程荀活了这么多年,还从未见有人因为别人不依靠自己而陷入自我谴责的。

&ep;&ep;她想笑,可是苦涩和心酸却铺天盖地压过来。那堵她匆匆筑起、遮目逃避的高墙,终于裂开了缝。

&ep;&ep;光从缝隙之间透过来。

&ep;&ep;寥寥几语,已经足够她勾勒出二人分别的这些年,晏决明靠着怎样的信念走到如今的。

&ep;&ep;上等人的圈子,最是封闭冷酷。丛林中的斗争是血与肉的撕咬,可深深宅院中的斗争,是不见血的刀光剑影。在那里,每个人都是斗兽场上的猎物,因为永远有更高贵的人作壁上观。

&ep;&ep;一个从未接受过正经教育的贫儿,一个连官话都说不顺的乡野小子,陡然被拉进伪装成绮罗香粉的战场中。财帛、权势是最烈的春|药,无数人前赴



本章未完,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